淡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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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逸之所以和季暝秋相熟, 是因為小時候兩家住對門。季暝秋的角色是鄰家大哥哥。
他們一棟樓裏，只有兩個小孩, 別看年紀差得多，季暝秋那時就非常有人緣，且特別會哄小孩。熟識之後，季暝秋能帶著寧逸玩很久。反之，他也偶爾因為父母回家晚，去寧逸家蹭飯。
寧逸搬家過來的時候，只有三歲多。
“記得才不正常, ”季暝秋笑著說，“如果不是你前幾天問，我也沒捋出個所以然……嗯, 你對閱太太還有什麽印象？”
寧逸依舊搖頭：“太淡了，只隱約記得她美，說話溫柔，我爸……閱川很愛她。”
季暝秋垂下眼睛，眼底容納著一言難盡的因果。
“你們第一天搬過去, 是從中午開始歸置家裏的, 後來閱老師出去了, 只留下你跟閱太太，我還記得當時是春末, 天將黑沒黑的時候你在哭, 開始還叫媽媽，後來只剩下大哭, 大概持續了二十分鐘, 最後氣都上不來了。我媽耳根子軟，聽不得小孩哭, 開門去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事，我跟著她……看見你家敞著門，客廳裏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，你坐在一堆箱子的空隙裏，哇哇地哭，小臉兒漲得通紅……”
寧逸半點不記得了，他安靜地聽著，隱約察覺出季暝秋的言外之意。
“閱太太見我們來了，趕快過來道歉，說家裏太亂，她一個人收拾得慢，吵到鄰居非常不好意思。我媽見她年輕，幫著她收拾東西、張羅晚飯，讓我哄著你玩……再然後我給你拿了兩塊威化餅吃，你立刻不哭了，這是不是也不記得了？”話說到這，季暝秋的笑容甜膩膩的，很溫柔。
寧逸看得一楞，除了被季教授的美貌和笑容電到，還想通了一件閑事：他即便長大之後，對威化餅這類幼稚的零食依舊情有獨鐘。這誰都不知道的小喜好原來是“第一口好吃”的情緣。
他跟著季暝秋笑了即便腦子不記得，味覺還幫他留存著珍貴的過往，真好。@無限好文，盡在文學城
季暝秋不知道他想這些，繼續說：“當天，回家之後，我媽跟我爸念叨，說對面小夫妻挺不容易，看那媽媽年輕，大概不太會帶孩子，再怎麽著急收拾東西，好歹給孩子安置點玩具，吃飽肚子……我當時不懂，直到前兩天覆盤記憶，我突然想，她是真的是不會帶你嗎？”
起初，季暝秋也以為是閱太太年輕，家搬到一半，老公突然撂挑子離開了，甭管是多麽十萬火急的事情，留下她一個人，又要收拾又要看孩子，心裏有別扭很正常。火氣沒處撒，只得撒在兒子身上。
可是，這事兒經不得細想。
哪個母親，會放任親生骨肉叫她不理，餓著持續哭鬧二十分鐘？即便有氣，五六分鐘也是極限了，那麽小的孩子眼看要哭得背過氣去，身為母親居然能沒事人似的收拾家具……
哪怕她一邊罵寧逸一邊給他弄吃的、又或者是跑過去抱著寧逸一起掉幾滴眼淚，都更符合當時情境的常理。而她，太反常了，冷漠得好像寧逸不存在……
而後，季暝秋母子來幫忙，她的關註重點是因為擾民而道歉，依舊不去哄寧逸一句。
她對寧逸不像有愛，更像是恨，卻又恨得無可奈何，最後只能選擇無視。
“她打過你嗎？”季暝秋問。
“沒有，”寧逸的回答很肯定，“她也不罵我，跟我說話從來和顏悅色，但她從來不跟我玩，更從不哄我睡覺，印象裏……都是我爸帶我睡覺的，如果他不在家，我就自己睡……”
寧逸咬了咬嘴唇：“你的意思是，她會這樣，是因為我不是她親生的……對吧？”
季暝秋點了頭，看著寧逸。閱太太不是寧逸親生母親這件事，季暝秋在X國時就旁敲側擊地透露給他了，今天終於挑明了。
“回想起來，師娘確實一直淡淡的，後來我帶你出去玩，她哪怕一句‘註意安全，差不多就回來’都沒有，只是笑瞇瞇地送咱們出門，我曾經羨慕你，有這麽個漂亮又不嘮叨的媽，我媽如果能像她一樣就好了，可現在再想……唉，她根本是漠不關心。”@無限好文，盡在文學城
甚至可能覺得二人不要再回來就好了。
寧逸很平靜，聳了聳肩，滿不在乎：“我媽是誰呢……是給你催眠的那個人？我爸是個渣男，跟別人生孩子……？”
“也或許，你也不是閱老師親生的……”
“我是他親生的，暝秋，”寧逸打斷他，又垂下眼睛，“這個問題，我在X國和他見面時問過，他的表現讓我相信我是他親生的，他沒有必要騙我。”
季暝秋頓挫了一瞬間，隱約覺得寧逸表面不在乎，心裏其實是不能接受連生父生母是誰都不知道的。
他換話題說：“我想說的重點不在這，”他緩了口氣，主要是為了端詳寧逸的表情，又問，“從始至終，我印象中，閱老師很愛你，也很愛師娘，但這更像是他給自己立的人設。他不想在你眼中成為一個壞人。”
寧逸沒抓到重點，只得聽他繼續。
“單從可以詐死逃生這一點看，他背後的組織無疑是有手段的，但他當年既然能設法讓你活下來，為什麽不能妻子也活下來呢？有件事我沒告訴你，閆局挖了你們一家三口立在墓園裏的墳，三只骨灰盒裏的骨灰，由父系檢測確定，是同一支系的……”
寧逸沒想到，市局專案組已經把事情做到這份兒上了：“那骨灰是誰的……是我媽……還是一個不相幹的人？”
“骨灰驗不得DNA，但從內部資料的完整度來看，閱太太確實沒了，骨灰極有可能是她的，你和閱老師死亡現場到後期屍檢，半張完整照片都沒留下，只有她的很完整，很可能是她一個人的骨灰分了三份，埋在一家三口的墓碑下……”
寧逸不說話了。
季暝秋站起來，溜達到窗邊，點了一支煙，然後他坐在窗臺上，聞著極淡的煙味，讓煙絲絲縷縷地從窗縫飄出去：“一只羊是趕，兩只羊也是放，閱川能讓你不死，閱太太為什麽一定要死……？”
這個問題乍想因果簡單，殺了一了百了。
而細想，閱川背後的項目組不是弒殺成性的，他們的實驗雖然有悖人性，但反思真相真如閱川所言，他愛寧逸，他對寧逸做的這一切，是為了讓他活下去，也就證明他當時身不由己，被人要挾了。如果閱夫人還能活著，對方豈不是多了一個要挾的籌碼嗎？
所以，她是知道了什麽非死不可的秘密嗎？
寧逸跟到窗邊，拿過季暝秋夾在指間的煙，回手熄滅在飯桌的煙缸裏。
“我又沒抽……”季暝秋嘟囔。
“聞二手煙也不行，”寧逸管他，跟著言歸正傳，“而且或許你想得太覆雜了，那確實是威脅，他們用她的死，向我爸說你看，真的會死。”
是這樣嗎？
季暝秋不甘心。
“我想查查師娘的人際關系，當年她的遺物……是銷毀了，還是被什麽人帶走了？”
他要給陳添薪打電話，但剛才跟寧逸鬧別扭，不知隨手把手機放哪兒了，越找越找不著，正想讓寧逸打給他，手機在沙發不起眼的角落裏先響了。
他看來電顯，是甜心同志跟他心有靈犀。
“帶著你的電腦來隊裏一趟，”陳隊張嘴是這麽一句，“什麽都別問，過來再說。寧逸跟你在一起嗎？”
季暝秋看站在他身邊，因為所謂的冷戰結束，笑得跟花兒似的傻小子，在心裏扶了下額頭這也太容易就高興了。
“他在，你要跟他說話嗎？”
“不用，讓他一起過來。”陳添薪說完，電話掛斷了。
市局的小會議室裏，陳添薪、閆局在等，司檀居然也在。季暝秋和寧逸進門，見那仨人臉色都不怎麽好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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閆局示意二人坐下，直入正題：“這次的事情，寧逸是關鍵人。叫你一起，是想告訴你，你自首設下的局，抓到‘內鬼’了。”
寧逸和季暝秋對視一眼。
寧逸選擇自首這條路，目的有三：
其一，反制對方對寧家的威脅，無聲地向對方表示，你再欺人太甚，最終只能玉石俱焚，不是在意我腦袋裏的芯片數據嗎，把我惹急了，你什麽都得不到；
其二，在一個於他而言更安全的地方，把芯片脫敏；
其三，則是因為司珩（※）的那句“警局有內鬼”。
這三個目的執行起來，是有先後順序的先炸內鬼，後向對方喃諷反制主權。
結果萬沒想到，技術處偷偷監控了知道寧逸自首消息的所有人的設備、行蹤，什麽都沒查出來，對方似乎依舊聽到了風聲，居然就坡下驢地吃了寧逸的威脅，整了一出真兇發瘋的戲碼。
“如果沒有內鬼，程彩發瘋只是恰巧的話，”閆局看向季暝秋，問他：“暝秋認為恰巧的概率高嗎？”
“很低。”季暝秋說。
“那麽第二個原因，知道內情的人甩掉了技術處的監控……”
閆局話說到這，看向司檀。
司檀會意了，接下話茬兒：“衍生出另一種可能，警局有內鬼，但內鬼不是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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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逸之所以和季暝秋相熟, 是因為小時候兩家住對門。季暝秋的角色是鄰家大哥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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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逸搬家過來的時候，只有三歲多。
“記得才不正常, ”季暝秋笑著說，“如果不是你前幾天問，我也沒捋出個所以然……嗯, 你對閱太太還有什麽印象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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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逸半點不記得了，他安靜地聽著，隱約察覺出季暝秋的言外之意。
“閱太太見我們來了，趕快過來道歉，說家裏太亂，她一個人收拾得慢，吵到鄰居非常不好意思。我媽見她年輕，幫著她收拾東西、張羅晚飯，讓我哄著你玩……再然後我給你拿了兩塊威化餅吃，你立刻不哭了，這是不是也不記得了？”話說到這，季暝秋的笑容甜膩膩的，很溫柔。
寧逸看得一楞，除了被季教授的美貌和笑容電到，還想通了一件閑事：他即便長大之後，對威化餅這類幼稚的零食依舊情有獨鐘。這誰都不知道的小喜好原來是“第一口好吃”的情緣。
他跟著季暝秋笑了即便腦子不記得，味覺還幫他留存著珍貴的過往，真好。@無限好文，盡在文學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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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，這事兒經不得細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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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是他親生的，暝秋，”寧逸打斷他，又垂下眼睛，“這個問題，我在X國和他見面時問過，他的表現讓我相信我是他親生的，他沒有必要騙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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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聞二手煙也不行，”寧逸管他，跟著言歸正傳，“而且或許你想得太覆雜了，那確實是威脅，他們用她的死，向我爸說你看，真的會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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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看來電顯，是甜心同志跟他心有靈犀。
“帶著你的電腦來隊裏一趟，”陳隊張嘴是這麽一句，“什麽都別問，過來再說。寧逸跟你在一起嗎？”
季暝秋看站在他身邊，因為所謂的冷戰結束，笑得跟花兒似的傻小子，在心裏扶了下額頭這也太容易就高興了。
“他在，你要跟他說話嗎？”
“不用，讓他一起過來。”陳添薪說完，電話掛斷了。
市局的小會議室裏，陳添薪、閆局在等，司檀居然也在。季暝秋和寧逸進門，見那仨人臉色都不怎麽好看。
@無限好文，盡在文學城
閆局示意二人坐下，直入正題：“這次的事情，寧逸是關鍵人。叫你一起，是想告訴你，你自首設下的局，抓到‘內鬼’了。”
寧逸和季暝秋對視一眼。
寧逸選擇自首這條路，目的有三：
其一，反制對方對寧家的威脅，無聲地向對方表示，你再欺人太甚，最終只能玉石俱焚，不是在意我腦袋裏的芯片數據嗎，把我惹急了，你什麽都得不到；
其二，在一個於他而言更安全的地方，把芯片脫敏；
其三，則是因為司珩（※）的那句“警局有內鬼”。
這三個目的執行起來，是有先後順序的先炸內鬼，後向對方喃諷反制主權。
結果萬沒想到，技術處偷偷監控了知道寧逸自首消息的所有人的設備、行蹤，什麽都沒查出來，對方似乎依舊聽到了風聲，居然就坡下驢地吃了寧逸的威脅，整了一出真兇發瘋的戲碼。
“如果沒有內鬼，程彩發瘋只是恰巧的話，”閆局看向季暝秋，問他：“暝秋認為恰巧的概率高嗎？”
“很低。”季暝秋說。
“那麽第二個原因，知道內情的人甩掉了技術處的監控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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